畢業季的風暴眼 ——在校園裡墜落的星火

 

畢業季的風暴眼

——在校園裡墜落的星火

楔子：蟬鳴與麥克風的裂痕

六月的溼熱黏稠得能擰出鹽分。國中禮堂的吊扇在穹頂徒勞旋轉，將溽暑切割成碎片，落在三百多件汗濕的校服上。實習教師郁晴握著麥克風的指節泛白，後頸浮現的靜脈像條蟄伏的青蛇。

「把標語放中間。」她耳聽主任指令時，眼角餘光瞥見後門閃過的黑影。是議員助理的皮鞋，還是家長會長的鱷魚皮包？不重要，還是專注在畢業典禮彩排吧！

第一章：爆裂的語法課

標語還未安置，籃球撞擊地板的悶響便刺穿空氣。「林老師咧——」，郁晴聽到突然轉身，麥克風發出尖銳的蜂鳴。

禮堂陷入死寂。穿堂風掀開窗簾，陽光如刀刃劃過第三排中央的男孩。陳昊陽歪著頭一臉邪笑，指尖轉動的籃球像顆隨時會引爆的臟器。

髒話在穹頂炸開的瞬間，郁晴看見他耳際未癒的菸疤。那是昨夜某個議員辦公室飄出的七星菸灰，還是賭場保鑣隨手捻熄的教訓？她想起教育局長交辦的「柔性輔導」，喉頭泛起鐵鏽味。

第二章：輔導室的暗湧

「陳同學的家長是民意代表『重要友人』。」輔導主任遞茶的手在顫抖，杯緣水漬漫成台灣地圖。「上個月督學來訪，他掀了整桌評鑑資料。」

郁晴撫過檔案夾裡的照片。教室監視器截圖中，昊陽將美工刀抵住班導喉嚨，瞳孔裡燃燒著某種超越十五歲的暴戾。而後續報告只有八個字：「經溝通，已達成和解」。

玻璃窗乍響。他們同時轉頭，昊陽正將籃球砸向川堂的畢業海報。『鵬程萬里』的燙金楷書裂開縫隙，露出底層去年度「零體罰標竿學校」的標語殘跡。

第三章：議員的鏡頭

閃光燈亮起時，郁晴正念到「道歉是勇者的勳章」。議員的鏡頭緊貼昊陽淚痕未乾的臉，助理高舉的手寫板寫著「校方霸凌弱勢生」。她突然理解班導為何總穿高領衫——遮住那道被家長指甲撕裂的疤痕，遠比解釋「學生情緒失控」容易。

「老師錯在太相信行政系統。」郁晴喃喃自語。昊陽突然揚手一揮，籃球拋物線滾落，沿著走道撞上議員鋥亮的鞋尖。

終章：曲終人心散

畢業典禮當天，郁晴在川堂撿到昊陽的作文簿。最後一頁潦草寫著：「我爸說在立法院，越會罵髒話的人官越大」。夾頁飄出診斷書殘片，『過動症』字樣被紅筆重重圈起，旁註『勿讓校方知悉』。

禮炮聲中，她看著昊陽將畢業證書折成紙飛機射向正在台上致詞的議員。載著燙金字的飛機掠過消防栓，那裡貼著昨日『電路走火』的封條。而後排，某個班導悄悄摘下識別證，彷彿解脫般，任其淹沒在隨風四散的彩帶裡。

後記

後來郁晴在捷運站看到昊陽。他穿著國中制服，正將菸蒂彈向『校園安全』宣傳海報。四目相交的瞬間，男孩突然立正，用誇張的唇語對她說：「賽、林、娘」。

海報上方的消防系統噴出水花，將那三個字澆淋成無聲的雨，郁晴決定~實習完就告別教育圈！